2. 北京人在纽约
1980年3月,北京正是乍暖还寒之时。王波明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英语,安静、舒适的校园环境让他感到踏实,那个翻译家的理想离他越来越近了。
一个偶然的机会,将他送出了国门。
1978年中美达成协议,国家教委陆续与英、加、意、法、德等国达成交换留学生协议。之后,中国开始向西方国家分批派遣留学生。后来,有人将这个时段出国的留学生描述为“第五代”。
王波明即在其中。
与公派留学不同,王波明是自费的。当时留学的人并不多,更别说是自费留学。刚进入80年代,中国经济还很不发达,全国最高的工资才200元。是亲戚为王波明写了经济担保书。
那时国外各个学校都没有中国人,当同学听说王波明是从红色中国来的,都很新奇。
“你们平时怎么上班?”
“骑自行车。”
“啊?”
在美国,上下班不是开车就是坐车。骑自行车是一项运动,因此,同学们都觉得奇怪。
美国的教育制度跟中国不一样。
“我去的学校是社区学校,在学校印象最深的是,学校条件很差,相当于我们现在的专科,就两年。”
“因为父亲是外交官,我刚出国上的也是国际关系学院。”在王波明的眼里,虽然父亲跟他沟通不多,但他相信很多事情都是潜移默化的,时间长了,自然会互相理解。
王波明把在国内二外上大学一年多修的学分转过去了,这样他第一年就可以不用修课。“我数学很差,但是到了美国我每次都拿A,不是我水平高,是当地学生水平太低了。我经常和人家说一个笑话:1+1=?半个班以上的同学都说等于3或者4,我说等于2,然后我就得了A。”
在国内并不突出的王波明,在美国学生面前,不但找到了绝对的自信,而且风光地拿了奖学金。
美国的月亮跟中国没有差别。在美国求学的王波明,很快就遇到了生活中的实际困难。虽然他拿了奖学金,可以当学费,但是生活费得自己掏。
“最惨的一次,我和当时住一起的梅山,两个人口袋里都不到1美元。我们刚搬到一个屋子里,当时因为还没有交电费,晚上就只好黑着灯睡觉。我们当时带了一个小收音机,带了一个大毯子铺到地上。那天晚上我们都没钱了,就去了一次
麦当劳,一人买了一个汉堡就基本上没钱了,连坐车的钱都没有。第二天就直奔唐人街的职业介绍所。”
于是,王波明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,在餐馆当服务生。但是当时的餐馆不给工钱,服务生靠收小费作工资。
“一般来说,客人会给饭钱的15%做小费。”
初来乍到的王波明开始连盘子都不会端,结账更是一塌糊涂。但是时间久了,“铁杵磨成针”,王波明的接待技术也变得很娴熟。端盘子是一个技巧,王波明渐渐学会,每次进出都算好,每次进厨房的时候要收集满满一盘吃完的盘子,出来的时候就是满满的一盘菜。这极好地锻炼了他的条理性。
“还有结账。有时把菜端错了,只好对客人说这是我送你的,反正老板很少知道底细,然后就能多赚点小费。”在美国,王波明终于可以养活自己了。
“最有意思的是,那个社区的黑人一般都不给小费,谁都不愿意接黑人客人。我们当时每个人负责几桌。领位的时候,一看黑人来了,大家就领到别人桌上去,不愿意放自己桌。”
几乎和所有的留学生一样苦,王波明打工经常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。
有一段时间,王波明要经过纽约的同性恋区,到一个杂货铺去打工。杂货铺晚上5点开门,一直营业到凌晨3点。
“老板是个希腊人,老板的母亲整天坐在杂货铺里盯着我,不让我哪怕歇一会儿。一会儿让我去扫地,一会儿让我去地下室搬些啤酒下来,填满酒柜。每天凌晨3点下班,到家就已经4点了。在地铁里有很多喝醉了的酒鬼,或者流浪汉。”
长时间的打工,令王波明疲惫不堪,上课的时间也少了很多。
“那时一年四门课,但是因为我打工用了很多时间,有些课上不过来,后来我就选了一些比较轻松的课,第二外语我特地选了中文。我去上课,老师讲的时候还不时看我一眼,怕说错了,我也不经常去,这样就等于只要上三门课。”
王波明第一次与文字结缘,是因为自己无意中写了一篇 “苦难的求学生活”。自己过得很辛苦,别的留学生也一样辛苦,干的尽是在餐厅端盘子,给人家剪草坪这类活儿。王波明一时心血来潮感慨万千,就“奋笔疾书”,写了一篇文章投给华侨日报投稿,写的就是留学生们在美国有多苦。
因为这篇文章,王波明和华侨日报结下了缘分。
王波明的最后一个工作,就是经人介绍到华侨日报。当时他认识了华侨社区的侨领梅子强先生。中国改革开放以后,梅子强先生是美中关系协会的成员。梅子强推荐王波明去当翻译。王波明说没问题!心想我还给华侨日报投过稿呢。
报社的生活很紧凑,王波明每天早上6点钟一去报社,就搜集各个通讯社比如美联社、路透社等的新闻稿,然后和大家一起翻译,用铅字打印出来后,贴板,10点截稿,11点出报。速度很快,报社人也很少,没多久王波明变成了报社的主力,担当起采写新闻稿的职责。
“那时我的笔名叫王波,我负责华侨日报头版。”
“我曾采访了美国最著名的中国问题专家,特别是实地采访了‘江南命案’的办案警官,了解台湾军情局指使黑手陈启礼、吴敦暗杀旅美作家江南的真相。我那时采访的新闻,几乎每次都是报纸头条。”
当时中国没有驻外记者,中国驻美使馆有一个人专门盯我的文章,搜集后及时发回国内。国内的报纸,大量海外信息是从华侨日报转过去的,其中不少都是王波明写的。
“人民日报有关‘江南命案’的报道,就是转载的我的文章。”
在美国当记者,很有“无冕之王”的感觉,王波明很享受。这一段经历,让王波明和出版与文字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从纽约市立大学毕业后,王波明又转到另一个市里,上了皇后大学。
“皇后大学的文科还可以,是公立大学,我毕业时是全优学生。全优学生在全校毕业的学生中不超过10%,虽然这所大学不是很出名,但是全优生申请读研究生就很有优势,写了申请后会有几十所大学供选择,哪所要就可以去哪所,我就申请了哥伦比亚大学。”
因为哥伦比亚大学给了他奖学金。“别看我爸爸是外交官,可一个月才拿300元人民币。钱真让人没办法,不是你全优了,你就想上哪所大学就上哪所大学,而是谁给你奖学金了,你就奔谁去。”
当然这个大学也很吸引他。
“哥大的国际金融比哈佛都好,很多大人物都在那儿执教”。
在哥伦比亚大学,王波明主修的就是国际金融。
哥伦比亚大学的风格向来以自由著称,老师上课也不打领带,学生很有想法,有反叛精神。学生爱游行,经常搞活动。美国反越战、反种族隔离等运动,都是哥大的学生领头。
在哥大,在潜移默化中,王波明也受了影响。只要不是正式场合,王从不打领带,坐在沙发上全无坐相,必跷二郎腿,一会儿就出溜下去,然后再顽强地挺上来,循环往复。
1987年,哥大毕业后,王波明去了纽约股票交易所,在经济研究部做经济师。
华尔街遍地是金,一个人在那里工作四五年,年薪过20万美元,比总统多。那时候的王波明,觉得生活如此美好!
正春风得意的王波明,走进纽约股票交易所没几天,就“引来”一场大股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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